用修辞解读法解读古诗中的“愁”

高中语文教师  王自琼

我国古代诗歌的长河里，流淌着许多与“愁”有关的名篇佳句。吟咏这些诗句，就如在欣赏一幅绵延不断的悠远凄清而又瑰丽无比的画卷。内心禁不住也会有“争知我，倚阑于处，正恁凝愁”的忧思，涌起“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的感慨，进而低回“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甚至也会产生“为赋新词说愁”的无奈心境。为了把那种郁结于心，化解不开的千种愁怅、万般苦闷流于笔端，诗人们常会借助各种意象，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把直抒胸臆、寓情于景等方式表达不出来的意蕴揭示出来。我们今天就可以追本溯源的利用修辞解读法来解读古诗词中缤纷的“愁”绪。

比喻让“愁”更显真切。

《诗经·亡民》中“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一句，以“落桑”的“黄”、“陨”，比喻女主人公年老色衰，进而突显她担心被丈夫抛弃的苦闷心情，含意颇丰。李煜的《相见欢》中写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难解而纷繁的愁思，犹如纷乱错杂的丝线一样纠缠不清，欲剪不断，理了还乱，用比喻极尽离别相思之愁，比直说更真切形象。他在《虞美人》中还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诗句，国家已破，江山易主，李煜的心忧愁无边，就如这滚滚东逝的长江水没有尽头，也没有停息的时候，这个比喻极言亡国之痛。李白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书云》）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本欲断水，抽刀后水流更急；本想消愁，饮酒后愁思更浓。这里，“断水”之喻，形象透出了愁思的奔腾汹涌，“愁”也具体可感。杜甫在《旅夜抒怀》中吟唱：“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辽阔大地，没有自己的安身之所，高远苍穹，无法靠近。有心报国却无门，凌云壮志自难酬。诗人的心，哀惋苍凉。他就像广阔天地间一只孤独的沙鸥，把梦想的天空遥望。“沙鸥”的形象正浸润着作者孤寂悲愤的心绪。

拟人使“愁”尤为厚重。

韩愈在《左迁蓝关示佳孙湘》中叹道：“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他为了国家的前景而上《论佛骨表》，却因此获罪被贬。远离家乡，遥望不见；前路艰难，世事难料。人不愿前行，似乎马儿也悉知主人的心境不愿前去。诗人用拟人手法传达出自己愿为国捐躯而不被人理解反遭诬陷的无法言说之愁。欧阳修的“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玉楼春》）一句也有借物道出了思妇的深深相思愁。丈夫远行，闺中女子别恨绵绵，愁绪满怀。叶恨实为人恨，诗句以景物为依托，更烘托出凄迷孤苦的意境。辛弃疾的《水龙吟》中也有词云：“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南宋朝廷苟安妥协，作者心怀报国却壮志难酬，愈觉山也在愁，峰也含恨。这里，山峰就是知音了，知晓自己的苦闷与寂寥。柳永在《八声甘州》中也浸透游子天涯漂泊无依无奈的悲凉心境，“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的绝唱正缘于此，如此，“愁”更显厚重。

对比让“愁”格外鲜明。

崔护一语“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用“花在”与“人去”作对比，使其见不到佳人的空落思绪盈盈地流淌出来。杜甫在《春望》中运用对比手法描绘出了一幅山河依旧世事全非的悲凄图景。诗中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山河虽然依旧，城池却是残破不堪；春天本应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现实却是草木丛生，凄风苦雨。作者爱国忧国的情怀尽在对比鲜明的景语中。“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浣溪村》）落英缤纷，春光将去；燕子北归，时光飞逝。在事物的一“来”一“去”中，作者惜春感时之愁也悄然而至，跃上心头。

夸张使“愁”意蕴深长。

唐代边塞诗人岑参因友人将要远行，在北风肆虐中，万树挂雪的奇寒时刻，从心里呐喊出“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感叹，用“百丈冰”的夸张极言心底之离愁。“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李白他用“三千丈”倾泻出忧愁的深长。晏殊在《玉楼春》中有云：“多情不似无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这里作者向人们描绘出一个哀愁百结的女子形象。心上人远去，归期不定，叹己多情，恨之无情。一寸的柔情，思念间又分成千丝万缕，全将他想念，全因他挂牵。这样的诗句更蕴蓄了密密层层的情，还有无尽的思，无边的愁。夸张让人觉出“愁”比海深，比水长，诗句的含意也更深邃、更悠远。[Page]

修辞手法妙用在诗歌长空里可谓是星星点灯，璀璨夺目。比喻，夸张 ，拟人，是其中最耀眼的，还有一些也辉不可没。李清照的《武陵春》中“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一句，用移觉传达出愁思的凝重。李白在《送孟浩然之广陵》中用借代手法表现了友人离去时自己内心的落寞空寂之感。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用谐音、双关暗含了思念的悠远，哀愁的深长。欧阳修在《蝶恋花》中用设问凸现了伤春感怀的思绪。“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一问一答中，一种浓郁的“愁”的气息如风一般呼啸而来，让人真切感到主人公的春天尽是黄花、瘦颜，意味奇绝，令人回味。岳飞在《小重山》中的一句反问“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更将内心的孤独、愁闷弹给人听，端给人看，这一问，就如深山古寺里的钟声在人们的心弦上奏响了永远的旋律。

诗人们就这样在挥洒才情的同时，借修辞手法由笔道出了浓得化不开的诗情，因而才有了那些哀转久绝、回肠荡气的诗风词雨。面对这些奇文佳句，我们不得不叹服。他们有奇妙的文字打开了自己的心灵枷锁，又用修辞作桥梁，沟通了今人与古人心灵。除了赞叹，我们还要善于利用修辞解读法解读古诗中斑斓的情愫，当然，不只是一个“愁”字了得。